臨近中午，秦洛收回手。

蘇無涯睜開眼，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渾濁，確實有了效果，秦洛松了一口氣。

蘇無涯站起身來，只覺自己似年輕了十幾歲，暗道神奇。

“你現在是什麽境界？”蘇忱忍不住問道。

“理論上來說，我是船行境，但實際上，我現在應該算是驚濤境。”秦洛答道。

蘇無涯不語，蘇忱不語。他們不是不想說什麽，而是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
蘇無常近六十歲，卻依舊在匯溪境圓滿，而秦洛幾年前還是不能修行的廢物，現在卻已經進入得道境，這確實讓人挺無語的。

蘇無涯沈默了一會，笑了起來，仰天喊道：“天不絕我蘇家。”

“外公，關於我境界這件事，不要讓別人知道。”秦洛說道。

十七歲進入得道境，而且是在北荒，如果傳出去，會遭遇什麽，誰也不清楚，所以秦洛覺得，應該繼續低調下去。

之前與蘇忱的對話，讓秦洛信任蘇家，起碼對蘇無涯二人是信任的，所以他敢說出他的實力。

“外公沒那麽傻。”蘇無涯笑道：“只是沒想到，你竟然進入了得道境。”

“這其實很僥幸。”秦洛將遇襲的事情又說了一遍。只是出乎秦洛意料，蘇無涯並沒有顯的多關心。

這個世界，殺戮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，所以無論蘇忱，還是蘇無涯，都不覺得秦洛遇襲是一件奇怪的事情，反正秦洛還活著。

活著能夠說明很多事情，比如敵人死了。

秦洛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則，只是他有些不習慣。

蘇無涯的態度，蘇忱的態度，包括清心宗裏某些人的態度，都讓秦洛覺得很不適應。

既然不適應，秦洛選擇離開。

在蘇家呆了幾天，秦洛盡力調理好蘇無涯的身體，便告辭離去。秦洛已然得道境，蘇無涯沒有留下他的想法。

在他看來，秦洛本就不該在蘇家待下去。

蘇忱將秦洛送到城外，秦洛回頭看了一眼，苦笑一聲，等著蘇忱說話。

“曾經我說過一些話，我道歉，如果你能力足夠，希望你能盡快去找回小姐。”蘇忱說完，轉身離去。

“當然。”秦洛也轉身，說道：“那是我娘。”

如果秦洛願意，他可以幾天內回到清心宗，但他不願意，所以他繞著路行走，甚至闖入過一些妖獸居住的區域。

這個世界的妖獸與人類一樣，有著相對固定的聚集地，一般很少闖入人類的世界，普通人自然也不會去打擾妖獸。

有些修行者自認境界了得，便會闖進妖獸區域，殺戮一些。

為了修行，還有為了妖獸身上的材料。

可以修行的妖獸，要比同等境界的人類活的更久，所以那些妖獸一般都會有不錯的收藏，很多修行者眼紅那些收藏，便會不顧生命危險，去賭一賭。

運氣好的，能夠僥幸收獲一些東西，運氣稍差的，能夠保住性命，狼狽逃回去；運氣不好的，只能化作妖獸的口糧。

秦洛從書中了解過各種各樣的妖獸，卻很少見到真實的妖獸。

北荒地廣人稀，本就適合妖獸居住，所以北荒擁有大陸上近一半的妖獸，如果不是人類與妖獸之間存在某種默契，或許北荒會變成妖獸的世界。

北荒很適合妖獸居住修行，卻並不是很適合人類，秦洛一直以為清心宗是北荒的縮影，但是游歷一番之後才發現，清心宗已經是北荒之中的佼佼者了。

他見過許多二十多歲。卻依舊停在入道境的修行者，也見過許多年過半百，卻還未踏入船行境的修行者。

這些修行者去闖妖獸區域，結果可想而知。

秦洛救過一些人，但這樣的修行者實在太多，秦洛根本救不過來，便只能繼續繞著路，從荒無人煙的地方行走。

從蘇家回到清心宗，本來只需要幾天時間，結果秦洛花了幾個月。這幾個人，秦洛長了許多見識，除了開始的幾次救人，秦洛變成了一個看客。

出生至今，秦洛一直躲在房間之中，，他沒機會，也不願見到各種廝殺，但現在不一樣了，他殺過人了，說不定還會繼續殺人，那他必須學會面對廝殺，面對各種各樣的死亡。

還有，克服自己暈血的毛病。

秦洛其實並不暈血，只是不喜歡見到血。

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規則，秦洛想要打破這規則，那必須先適應這規則，還好，秦洛適應力很強。

當秦洛回到清心宗，他的眼神已經不再清澈。見識了太多的死亡與慘烈，秦洛變得成熟了起來。

李南山見到秦洛時，一陣失神。

雖然秦洛看上去依然很幹凈，很漂亮，但李南山卻能感覺到，秦洛變得不一樣了。

“李師兄。”秦洛行禮。

秦洛的表情、動作一如之前，那禮行的毫無瑕疵，但李南山還是覺得這一禮，少了些什麽。

“秦師弟，”李南山也行禮，說道：“一去半年，還順利嗎？”

“還算順利。”秦洛平靜的說道。

李南山輕聲說道：“那件事我們並未參與，一切都是那孩子的想法。”

“但你們都知道，不是麽？”秦洛依舊平靜的說道。

在李南山眼裏，秦洛的平靜有些冷。他知道秦洛之前行禮時，少了一樣東西。尊重，發自內心的尊重。

“有位大人物說過一句話，凡事皆有因果。即使我們阻止你去，也會產生其他的因果。”李南山說道。

李南山說話時，瀟灑坦然，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愧疚。

什麽大人物，不就是一個禿子。秦洛心裏說道。

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，況且，秦洛並不相信因果之說，於是有些氣惱道：“我種了什麽因？你們這些人何必搞的這麽神秘？既然你說是因果，那何必提醒我？如果我能夠稍微冷靜一些，那時便不會離開了。”

“這也是一種因。”李南山嘆道：“當初我提醒過你，結果你還是去了，後面的事情，便是你沒有明白我意思的果。”

秦洛沈默了。

這件事確實不能怪李南山。當時秦洛要走，李南山問秦洛是否真的要去，這本身是一個不該問的問題。

外公病重，隨時會撒手人寰，李南山怎麽會問這麽白癡的問題？李南山只是用這句話提醒秦洛，但秦洛當時沒想那麽多。

如果是蘇無涯派人找秦洛，肯定不會到院子來找他，畢竟蘇家都知道，秦洛在百畝林之中修行。

但那人徑直跑到秦洛的院子，甚至還未進院子，便喊秦洛的名字。這些破綻很明顯，林南山發現了，秦洛自己卻未發現。

想了會，秦洛說道：“但你知道，我不願殺人，不願打架，你用這麽隱晦的話提醒我，這樣有意思嗎？”

“清心宗有一個徐大寶，我們不希望出現第二個，我們要的是道明祖師那樣的人物，不亂殺人，卻也不懼殺人。”李南山解釋道：“不管你是否生氣，你還是回來了。既然願意回來，證明你懂我們的意思，也依舊相信我們。”

“和你們打交道，確實挺累的。”秦洛沈思一會，說道：“還有最後一個問題，你們怎麽知道，我一定能夠活著回來？”

李南山說道：“在你成長起來之前，沒人能夠殺死你，除非清心宗覆滅。”

這話說的莫名奇妙，秦洛想了想，明白了李南山的意思。

秦洛與那老人戰鬥時，一直有人在身邊保護著他。說到底，崔源的行動，還是在宗主那些人的算計之中。

只是秦洛又陷入了沈思：既然有人看到了戰鬥，那人了解多少情況？

“清心宗有一群人，只論修行，其餘事情他們不會管。”李南山說了一句話，然後離去。秦洛放下心來。

秦洛活著，崔源離開了清心宗，想起第一次見面時，他還覺得崔源是一個不錯的人，秦洛心裏莫名的煩躁起來。

幾個月過去，秦洛回到結界。

結界內的元氣更加稀薄，任印天三人依舊坐在原先的位置上，見到這三個人，秦洛心靜了下來。

秦洛靜靜的走到任印天面前。任印天睜開眼，搖了搖頭，秦洛嘆了口氣，暗道可惜，任印天終究沒有進入得道境。

二人走到黃念處。時隔兩年，黃念不再是青澀的小女孩。

黃念更加明媚動人，原本平平的身材也有了變化，臉上有些塵埃，卻讓人覺得她是仙子誤入凡塵，秦洛看的有些癡了，連任印天都多看了幾眼。

“洛哥哥，任師兄。”黃念睜開眼睛，輕聲喊道，聲音溫柔婉轉，非常動聽。

秦洛尷尬一笑，任印天打了招呼，黃念站起身來，拍拍身上的灰塵，走到秦洛身邊。似乎兩年就是剎那，黃念依舊是那個習慣站在秦洛身邊的小女孩。

邱靜羽變化也很大，一襲紅裙，有著和黃念不一樣的美麗。邱靜羽睜開眼睛時，狡黠一笑，說道：“小洛洛，心裏有沒有後悔些什麽？”

邱靜羽的性格沒有任何變化，秦洛笑著搖搖頭，說道：“一點都不後悔，不然不知多少人會視我為眼中釘。之前還在想，你包裏放了些什麽，沒想到居然都是衣服。”

“我才不像小念念，你看，衣服短了一截，要是讓其他弟子看到，指不定會流多少口水呢！”邱靜羽笑著說道。

黃念的衣服確實小了，走動時，雪白的肌膚會露出來，透露出別樣的**。黃念臉色一紅，雙手一伸，邱靜羽笑嘻嘻的從包裏拿出一件綠色長裙。

黃念隨手將長裙套在身上，然後低聲說了句謝謝。邱靜羽大手一揮，說道：“這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，客氣什麽。”說完上下打量了一下黃念，喃喃道：“嗯，不錯，差不多了。”

秦洛與任印天聽不懂，黃念卻明白，臉色又一紅，低下頭去。

“結界內元氣已經不多，我們可以回去了。”秦洛打圓場，說道。四人結伴而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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